寒冰之聲

说真的，为什么刚写了两篇弗泰就又搞这种小论文了呢？因为数了一下刚好《昼航》这篇是我第25篇同人文，算上没有写完故未放出的部分，从去年四月开始一直到现在一年多的时间，好歹也写了三十多万字了，自己都感觉惊讶的同时，也有了点小小的感悟。当然我并不是什么厉害的写手，您权可当我下文都在放屁，但我还是想说一说。
   
    
这场的弗泰两篇文，实际上都融入了我一个微小的尝试，就是“话语”的塑造。这个话语，在这里也是社会学意涵的，是谈话的工具、符号，也是知识体系的索引。我们都知道谈话必然只会出现在两人及以上之间——少于两人就是自言自语了——而这种突生的互动属性就已经意味着这是一种社会行动了。
而话语也是有它的背景的，它之所以能够被谈论的原因，也就是社会条件，尤其是权力谱系。在福柯的观点里，这属于“真理体制”的一部分。
说得浅白一点，我们说什么话、角色说什么话，话应该怎么说、什么话不该说不能说，他们如何认知、那些被当作我们的价值他们的价值的东西，皆有其社会与权力的根源。话语很重要，而更重要的是那些没有被说出来的话。
诚然，相比于更加偏向个人情感的《自由港》，《昼航》这篇给大家的“悲剧感”更加强烈，因为是在既定的命运下去谈论已经失去的可能性，但也像紫霄太太指出来的一样，这个“命运”，这个“悲剧”的实质是什么？“生活的秩序”在这里到底特指什么？
      
是王权。
    
这两篇如果真的要找出核心的冲突点的话，不管大家怎么理解，我作为作者设定的想法是制度结构的要求与自由民的自我选择的矛盾。本篇里弗林因为年龄差的关系（因为年差而不能在一起实际上是社会习俗与惯常加诸个人的影响力啊朋友们）和泰莉亚作为贵族之女的身份（弗塔根家族对乌瑞恩皇族的效忠责任）而一直没有告白；番外里泰莉亚没有逃婚，并且也像一个朋友在微博评论里我们聊天的时候发现的那样，就算是幻梦之中他们最后也没有亲口告白。因为他们作为在这种制度下的社会成员，除非受到了巨大的刺激（比如泰莉亚见到弗林的死），是不会选择公开这种与制度相冲突的个人需求的。
正常人在面对面的交往中都不会这样做。所以在我的文中，他们也彼此默认了。他们都保持了沉默。
安度因意识到了某种私人的可能性，他没有责怪她但也没多说什么，他只说“我知道”；塞勒斯提出了一个妥当的理由即“弗林和泰莉亚一起长大”；吉恩通过打断安度因的话而阻止那种可能性被宣之于口，还用一些隐喻提醒安度因不要去想那些没有用的可能性。
借用社会互动论的概念，所有人都在这样的一个舞台上默契地完成了这场表演、这场掩饰，他们用沉默作为台词，防止那个“爱情”被说出来，否则这个平衡会崩溃。王权从来不要求谁必须爱谁，但它排斥自由选择的冲击，它是一个突生现实，连拥有者在运用权力的过程中都被它影响制约。他们的生活世界就是这样的，他们不能让这个逻辑崩塌。
这也是为什么塞勒斯最后不让他们收回弗林的遗体。只要泰莉亚还是王后，他就永远不能回来。
而那些明面上的话语其实也写了，最典型的是泰莉亚的结婚誓词。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注意到其中的顺序？她对自己身份的描述，先是暴风城王后（王国职位），再是至高王伴侣（合作关系），最后才是安度因的妻子（感情契约）。相比于她自己更认可的、弗林对她的一个简简单单的“小泰”的描述，这个冗长的头衔意味着她婚姻的实质——在婚姻关系之前，这首先是个政治事件。如果官方要把泰莉亚安排给安度因，那也绕不过这样的事实，即“政治联姻”的政治性永远高于情感性（自由选择），如果国王王后感情好那当然再好不过了，但如果感情不好那也没关系，因为这本来就不是感情问题，感情好不好跟他们维不维持婚姻没有半毛钱关系。一旦成婚那基本上就不可能离婚了，除非泰莉亚和蒂芬一样不幸早逝，因为如文中所说，这个婚姻/契约关系是对国民的承诺。
这种强制与自由的矛盾才是冲突。这也是我试图用“话语”来进行塑造的一种努力。
    
而爱——爱是这个文章的基调，但它不是冲突。我相信弗林是爱泰莉亚的，我也愿意相信泰莉亚是不愿、不能和弗林分开的，我也相信婚礼上的安度因和泰莉亚的诺言都不是假的。爱是彼此包容，爱不是冲突。他们每个人都满怀真挚的爱意，这是我在书写他们行动、塑造他们形象时坚持的根基。我坚信弗林和泰莉亚的爱，不然也不会有这两篇文章了。悲剧是美的冲突，爱是那份美，有了这份爱和美，冲突才成为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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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说作者在文章之外不应该说更多的话来影响读者的判断，但和其他几位朋友聊天的时候我才意识到上面的关于话语的尝试可能学科专业性太强了以至于大家对这些要素不太敏感，所以我考虑后还是把我的思路写出来了。
也许有朋友会感到为难，觉得我对我的读者要求太高了，但我的意图真的不是筛选读者。社会学和哲学虽然相对政治学、经济学、管理学比较冷僻，但对我来说，的确是一种认识角色和世界的广阔的全新思路与视野。wow是陪我从小学二年级一直到现在大四的一个真实的世界，我希望从各种角度来了解描绘它和其中的人事物。在我的文章里我在不断用社会视野去观察角色的来路，了解他们行动、语言和其中体现出的性格的原因。甚至连最微小的细节都经历过严密的考证。这次一笔带过的婚礼上贵族都穿旧衣服的那句话，实际上出自社会学名著《格调》的论述，贵族是不会像暴发户那样全身新东西的，他们会像红楼梦里的宝钗那样选择旧衣服，以显示自己家族的历史积淀和自己的庄重高贵。
再比如这两篇文章中的弗林和泰莉亚的举止和说话方式，还有内陆联盟领袖的行动和谈吐。这里我除了观察游戏文本之外其实有用到历史-地理视野。我本身学城市管理，学位课有城市地理和城市规划。我研究了地图，罗德隆联盟七国，除去基本上不算国的奥特兰克贵族庄园和被毁后新建的功能分区更明显的暴风城，其他内陆四国（包括达拉然）都是很典型的中心十字的纯几何放射结构，中心要么是象征神权的教堂，要么是象征王权的宫殿，其他部分都是简单块状居民区，形态上更像是中世纪的欧洲城市，类比起来典型代表是近代之交的巴黎规划；而波拉勒斯不一样，它的形态真的很像现代的波士顿规划，是完全讲究生活和实用性的，甚至连普劳德摩尔城堡区域都没有典型的几何结构。这几个王国那从历史-地理视野上就很轻易能够感受到民情的不同，因此人们的性格与精神面貌也明显不同。相比之下会发现，（至少在我所阅读的为数不多的文本和小说里）较之库尔提拉斯，东部王国内陆出来的人类首领的口头语的修辞感会强一点，显得更文气一点——这在《巫妖王的崛起》那本小说里，罗德隆的阿萨斯和库尔提拉斯的珍娜的对白能明显体现出来。所以我也在安迪内心自白的时候小小cue了一下珍娜——实际上也是陛下的私货啦。当然这一部分也纯属我个人的推测，到底真不真实则很难说了。（不对也请不要怪我（。
不过不管怎样在这样一种思考之后，人物会变得更加结实，下一步行动也呼之欲出，我也就不用过度担忧“他这么说/这么做会不会有点怪”，因为他已经在我的脑海里活了起来，我只是在描写我看到的画面罢了。
而这些与情感、制度结合起来，每个人相互联系、相互反馈，故事发展到结束，从我的角度也完成了逻辑的完善。
这大概就是我写了这么写同人之后的一点独到的感悟吧w